2023年，埃尔福特边境的郊区经历了一场暴雪的洗礼。
在“露契亚”供应给西方国家的天然气大额削减后，传统的薪柴再次成为了边境居民赖以为生的过冬保障。即便如此，令人发指的严寒还是能将盗伐者逼回家中。
但任凭环境恶劣，也不妨有人赴约。
趁着晨日朦胧，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停在一栋用混凝土浇筑的大型工事前。
这座足有四层楼高的仓库被两米高的铁栅栏，和纠缠其中的电铁丝网包围，戒备之森俨然如同监狱一般。
“呼，终于到了。”
负责人如释重负地拉下手刹，把焦急的目光投向荒寂的厂内，仿佛在寻找什么。他的余光扫了眼车控屏幕上的时间——七点多，他松了一口气。
“什么嘛，还早着呢。”
搏动不停的心将他脸上的疲惫驱散，手上也罕见浸出汗液。
为能赶在今天送到，车轮胎已经爆了两次。
他摁响喇叭，一边从拉柜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他凌晨在市区买好的一盒奶油泡芙，一边把后视镜的青蓝色半玉项链取下，挂在胸前。
随着喇叭声传入场内，一名黑发少女应声从门哨岗探出头，又立马缩回去按下了开门键。
铁栅门徐徐向两侧拉开，少女面目冷肃地走出哨岗。
温柔的阳光下，她脖子上与掮客配对的吊坠折射出淡绿光泽。
在认出来者的身份后，少女立即一转冷淡，露出了轻快的笑容。
“都到了？”
掮客透过玻璃朝她点点头，接着回身下了车。随着他脚下雪地发出悦耳的唦唦声，他一路踱步到少女面前把泡芙递给少女，期间左顾右盼的眼神好似在提防些什么。
“咱上个月短信里约好的，既然你喜欢吃糖，我想这个会合你口。”
果不其然，少女的注意力立刻被装饰精致的小盒所吸引，只不过——她迫不及待的眼神中忽然划过一道迟疑。
紧接着，少女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，确认周遭无人后，才迅速将其收下，就像是做着什么黑色产业一样。
“想不到那么久之前的事你还记得，谢谢。”
“那次事态紧急，记住不算难事。”
他有些害臊地抓抓头，目光不断上下打量着少女贫瘠的身体。
不管看多少次，他都怀疑少女有受到监护人的禁食虐待，可裸露出来的肌肤又看不出有殴打伤痕，少女本人也对这个猜想严肃回绝。
掮客又四处望望，不经意地问：“平时你吃的是不是不太好。”
少女摇摇头，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父亲很关照我，不必担心。”
正当他为自己无聊的问题不知所从时，少女清了清嗓子说道：
“相比这个，这么颠簸的路，外包装加足了吧。”
“啊，这我考虑到了，用泡沫纸，泡沫纸包了好几层，上面的灰都不会掉。”
掮客惊慌的模样让少女忍俊不禁。她转身小迈几步，用手将大门又推开一点使间距刚好可以使面包车驶入。
每到此时，基本上是他和少女道别之时，因为前者在完成倒库卸货的工作后，就会按照要求立即驶离。
上车前，掮客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她共事半年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，于是回过身想过问一句，结果发现已经为时已晚——
少女已经重新回到了岗位上。而身后的工厂大门已经打开，考虑到接下来还要赶回埃尔福特城区，他也顾不上这件无关紧要的事便回到了车上。
“下次一定得问问。”他在心里发誓。
迅速完成卸货任务后，车辆开始原路返回。
透过车窗，他头一次注意到了工厂入口一侧的蓝字标牌：
莱茵生物科技研究院分部。
……
少女在监控里目送车辆远离，目睹着白色车身渐渐模糊，最终与雪原融为一体，她咬了咬下唇，谨慎地摘下项链放入侧兜。
突然，她的身后响起一声唏嘘。
少女急忙回头，发觉哨亭门外正站着一位权力远高于自己的女人。
一副黑色口罩遮住了对方下半面的容貌，尽管对方蹙起的眉头使她的表情格外僵硬，但完全没有折损冷艳的气质。她的额前留着参差不齐的刘海，及腰的鹅黄色长发飘逸在卷进屋的风中，使其充满了飒爽的威严。
相比起这个年龄段应有的热情，对方宝蓝色的眼瞳更适合她不苟言笑的性格。整体来看，是不可亵玩的美人胚子。
此刻，对方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研究服，在风的鼓作下隐隐透出了左臂上代表其身份的编号III。
同时，她有一个更为熟知的身份——C区管理员格菈德。
少女见状急忙欠身回应：“医学仪器已经到了，检查无误。”
III仿佛对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已经习以为常，她面不改色地左右看了看问道：
“IX，你刚刚和他聊什么了？”
III冰冷的语调就像冰锥一样刺进IX的心脏，令她不禁深吸一口冷空气。
“郊路崎岖，叮嘱他下次运输时多缠几层缓冲垫。”她面不改色地撒了慌。
III闻言，面前的口罩微有浮动像是要说什么，但一个音节也不有蹦出，最后侧过了身说道：
“马上要测选了，抓紧归队。”
IX控制住直打哆嗦的腿，颤抖的语调在喉咙的强行压制下听起来有些扭曲：
“是……是。”
马不停蹄地，IX迅速朝着仓库的方向迈开步伐。
III沉默不语地盯着她，直到少女跑入仓库，她才踱步到刚卸下的包装箱旁边，简单用手撕开上层的硬板纸，摸索出一套挂袋。
她靠蛮力把灰色塑料包装扯开一个口子，拿出了里面的警用挂袋，旁若无人地研究服内侧。
几乎卡在同一时刻，别在她肩侧的对讲机忽然闪烁起红点，发出嘀嘀声响。
III按下接听键，当耳侧响起悦耳咔哒声，对讲机播放出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：
“格菈德，C区的测选两刻钟后开始，你一会儿替我到现场批一下名单呗。”
男人名叫西默，是研究所法兰克福总部调来郊区分部的新人。自己同他并没什么交集，只听说西默是个头号交际花。
此时，晨光初晖终于透过云雾，绕过厂房洒在III洁如白雪的臂膀上。她一言不发地听着对讲机发出的声响，眼瞳中的宝蓝色与黄晖交杂相错。
III没把烦躁的心情表现在外，只是用手指狠狠按下了回复键：
“我正处理新到器械，急着给IV反馈呢，II到现场批不一样吗。”
“娜德主管在C区组织涅槃体，不过看监控好像遇到了点麻烦。”对讲机那头说道。
III听完顿时眉头一蹙，像是猜到了什么，立即朝着连通地下区域的管道冲去。
几乎是在一瞬间，她原本伫立的地方仅留下被填塞而入的灰白雾气，宛如为即将发生的后续赶来围观的群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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